常常在山上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邁出一步,這一口氣我幾乎喘不過來,這個山頭我根本無法跨越。意志像一縷細線吊著心臟,隨時都會被疲憊擊垮。
早上九點從雪山登山口的大水池出發,第一天的投宿山屋不是七公里處的三六九山莊,而是要翻越三八八六公尺的雪山主峰後才會抵達的雪北山屋。冬天的雪山沁骨地凍,稍停下來喝口水,正在冒著熱氣的身體就會瞬間關機,上午只好一路趕著沒休息,朝聖稜線奔去。
前一晚加班完便熬夜開車到武陵,因為沒有好好安撫疲憊的身體,超乎負擔的速度反而讓人轉速失常,找不到行走節奏的友人乾脆完全放棄,近乎踱步似的步伐跟不上爬升,我只好每隔一段時間就回頭等待。爬過山的人都懂,最累的不是走很長的路,而是走著不是自己的速度。
等待的時候身體便涼了,反覆地恍惚,快走完黑森林這段的時候剛好正午,陽光斜斜疊疊,隨著霧氣飄蕩的光束像是窸窣移動卻無聲的腳步,把路走得半夢半醒。意識撤守,身體只是不斷運作的機器。
常常在山上好累,常常在山上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邁出一步,這一口氣我幾乎喘不過來,這個山頭我根本無法跨越。天要黑了,手指已經凍僵了,風呼呼之間地吹著,右膝舊傷洶湧的疼痛像是用牙鑽持續往深處鑽挖,直搗神經的痛楚一波一波襲來。我的意志像一縷細線吊著心臟,隨時都會被疲憊擊垮。
但山上的累時而有終,終究會到山屋,終究會跨越山頭,終究路有盡頭,再怎麼累,都累不過山下的世界。
在山下的世界,不論誰給過你什麼樣的承諾,到最後能保護你的,永遠只有你自己。
節錄自《山之間:寫給徒步者的情書》
作者/山女孩Kit
出版/遠流出版